故鄉親、故鄉水，張昭義的眼淚與陳定南的舊公事包

1975年12月19日，郭雨新的最後一戰選前之夜，於宜蘭市中央市場演講(圖片來源：綠色年代影像館)


那夜是立法委員增額選舉的選前之夜，演講者是後來被稱為「黨外祖師爺」的「虎將」郭雨新，參選的是台北縣、宜蘭縣、基隆市合併的選區名額。那是郭雨新的最後一場選戰，威權時代裡，在宜蘭他選省議員從沒敗過，每年過年前，多數鄉親也不畏懼地把他送的「春牛圖」貼在客廳醒目的位置，國民黨籍的省議員每每只能跟著他的腳步走。


那年的4月5日蔣介石死了，黨國的威權控制更加嚴格，年底的這場立委增額選舉氣氛緊張，選前報章媒體一直放出警告的訊息，選舉活動中從事遊行是絕對的禁忌，但是在中央市場這場演講後，群眾跟隨郭雨新走上宜蘭市的街頭，鄉親們一齊踏上尋常生活的光復路、中山路上，不同於「雙十節」的提燈遊行，空氣中多了自由的氣息，這馬路是自己的所在啊！為什麼不能走？從此，這種想法逐漸在地方上萌芽、滋生、匯聚，後來大家稱宜蘭是民主聖地，那就有點奇怪了，這是很自然的啊，不是每個地方都當如此嗎？


那場選舉終究是「虎落平陽」，在國民黨慣用的作票伎倆之下，郭雨新高票落選，年輕的律師林義雄、姚嘉文幫郭雨新打選舉官司，結果當如預期。1977年後，郭雨新流亡海外，1985年才得以落葉歸根，那是在美國病逝後才能回到他美麗的故里安葬。


而那時，台灣也有個年輕人到了美國，但這年輕人是由黨國栽培出國留學的，甚至被懷疑是當黨國的職業學生，讓海外的台灣人列入黑名單不能返鄉，而這個年輕人適巧在1977年拿到了美國的綠卡，且是那種不需要坐移民監的貴族綠卡，而諷刺的是，在那麼多人犧牲奉獻致力於台灣的民主化後，這個打報告拿綠卡的年輕人當上了台灣的總統。


1977年底，蘭陽子弟林義雄接續郭雨新志業參選省議員，那時的林義雄相當地木訥、口拙，但有著黨外前輩黃信介、康寧祥及同輩姚嘉文的助講，加上宜蘭鄉親對郭雨新落選的忿忿不平，林義雄相當高票地當選，接著就以非常堅毅的精神為台灣的民主打拚。但林義雄在1979年底因「美麗島事件」遭國民黨政府迫害逮捕關押，沒多久，1980年2月28日林義雄更遭逢人間最大的天倫不幸，然而「林宅血案」至今快30年了，還未能水落石出，邪惡的黨國黑手仍然沒有人遭到追究。不過，林義雄在此打擊下，多年來仍持續為台灣民主福祉、為宜蘭鄉親挺身而出、奉獻不已。


另一個蘭陽子弟陳定南則在「美麗島事件」、「林宅血案」後，義憤而棄商投入1981年底的宜蘭縣長選舉，在不被看好之下，當選宜蘭第一位「黨外」的縣長，而事實上，當時國民黨政府的貪腐早已為蘭陽鄉親所深惡痛絕，但陳定南以其特立獨行的施政風格，打造出更令人驚奇的「宜蘭經驗」，迄今在台灣的地方政壇上尚未能有出其右者，甚至博得「陳青天」的令名。而他這個精神也一直影響下來，也成為1986年民進黨成立後綠色執政的標竿，宜蘭的綠色執政也延續了24年，對台灣2000年的首次政權輪替有著相當的助力。


陳定南在2005年卸下法務部長職務後，感於雪山隧道即將通車，憂慮蘭陽的環境受到外界覬覦污染，加上民進黨的後進未能協調出妥適人選，陳定南於是回鍋參選當年年底縣長選舉，但因民進黨中央執政開始積累包袱、藍綠惡鬥日熾、國民黨黨國餘威及資源仍雄厚，加上那個黨國媒體刻意包裝、扶植的綠卡貴族聲勢日隆全力投入輔選，以及對手的汙衊抹黑，陳定南以數千票之差敗選，中斷了宜蘭24年的綠色執政。


不幸的是，選後不久陳定南發現罹患肺癌，但陳定南還是異於常人地樂觀以對，甚至在其部落格以「早安！死神」為文記錄他的抗癌記事，但最後還是天不假年，2006年11月5日陳定南病逝，讓宜蘭鄉親及乃至全國民眾深深遺憾與不捨。


再讓人不捨的是，陳定南的遺孀張昭義女士在2009年的宜蘭縣長選舉中，竟然成為選舉抹黑的箭靶。張昭義女士是一位非常素樸的人，在陳定南擔任立委、法務部長任內，於台北忙於公務抽不出身時，張昭義必須代表陳定南出席一些蘭陽鄉親的婚喪喜慶活動，其身影總是一貫地低調誠樸，數十年來不易其風，完全沒有沾染任何政壇上虛矯的氣息。而張昭義在陳定南過世後，竟然還會遭到汙衊，真是讓人痛心，宜蘭鄉親豈能容忍。


12月4日晚上，張昭義女士將陳定南老縣長的舊公事包傳承給民進黨的候選人林聰賢，在電視上看到她說：「請抹黑的人不要再傷害我，最重要的，請別再傷害民主政治」。看到張昭義的眼淚，一下子，數十年來宜蘭這些民主前輩的經歷翻攪在一起，真是艱苦啊！


再次憶起郭雨新的「親不親、故鄉親，美不美、故鄉水」，不就是這句話嗎？就是這個感覺，讓這些人為宜蘭這個所在，乃至為了台灣這個所在，一直在付出，一直在追求家鄉的更加美好！可是還有那些沒有將這個所在當成家鄉的人呢？真希望他們也看看陳定南的舊公事包，看到張昭義的眼淚，也感受一下郭雨新34年前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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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蘭縣是這次選舉藍綠的決戰點，民進黨想光復民主聖地卻陷入苦戰，選前最後一夜，林聰賢晚會請出打下綠營江山的故縣長，陳定南遺孀張昭義站台，她提著丈夫生前使用的公事包交給候選人，在台上忍不住落淚，林聰賢也當場哽咽，懇求宜蘭人要恢復光榮傳統，幫陳定南討回公道。


林義雄陪著林聰賢進場，黨外時代的氣氛，回來了！簡陋的舞台，7個人就要站滿，民進黨在宜蘭這一場，沒有演藝


「親不親、故鄉親，美不美、故鄉水」，1975年12月19日晚上，宜蘭市新民路、崇聖街口的中央市場空地擠滿人潮，擠不進去的只能在馬路上，仰著頭，聽著從綁在電線桿上老式大喇叭放送出老紳士的聲音，他的音調有些高、有點尖，也沒有響亮強勢，可是不知那來的魔力，能吸引一個小地方有那麼多人聚集傾聽，當他以熟悉的腔調講出前面那十二個字時，聽者打從成長以來，終於萌生在地的感覺，眼眶也一陣溫熱。此後，成為蘭陽的遊子，過了34年，老紳士那幾句話的聲音依然歷歷，每回憶起，眼眶同樣溫熱。


人員大明星，只有陳定南這張情感牌。陳定南遺孀張昭義：「在這，請抹黑的人別再傷害我，最重要的請別再傷害民主政治。」


老縣長遺孀，把陳定南留下的公事包交出去，林聰賢緊緊握著，紅了眼眶。民進黨宜蘭縣長候選人林聰賢：「許多人誤會他(陳定南)，他還是回來參選，但是面對國民黨提名候選人，用抹黑手段說他買票。」


張昭義的淚水流下，民進黨在宜蘭這一戰，彷彿是要為陳定南當年敗選平反。林聰賢：「這是光榮價值的傳承，因為我們沒好好接棒，宜蘭才會退步。」


民進黨主席蔡英文：「這次我們給陳定南一個公道，給他一個公道，完成他的使命。」


最後一夜的感性訴求，撩撥宜蘭人的記憶和淚腺，只是不知道隔一天，民進黨能不能在激戰中，殺出重圍。



記者:林秉儀 潘彥瑞 攝影:李國正 陳藝緯 宜蘭 報導
□ 〔 資料來源： 雜念所在 | 引用網址 〕